第一零四章

　　信赖他人，难道也是一种罪过吗？
　　当然不是。
　　如果白井黑子现在还清醒着的话，这就会是芙兰达对她所提出的质问的回答。
　　人性当中，总会有属于恶念的那部分无法剥除，阴谋和诡计会永远存在，如果没了这些算计，那世界将会是何等无趣……
　　然而不经慎重思考的信任，终究会给自己招致祸患，就算是出于纯真的善良心理，也会迎来凄惨而不幸的终局——这大概也是人类自身的局限性与悲哀的一种。
　　嘛……扯远了。
　　金发的少女自嘲地咧了咧嘴，把手中的几枚药片放入黑子的口中，再轻轻地合上下巴，让她尽可能顺利地，在昏迷的状态下、自然地吞咽下去。
　　虽说并非是不相干的人物……不过，这种漆黑一片的肮脏战场终究不适合你。
　　御坂美琴也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在行动着——在学园都市暗面的舞台上，每个人都有出于各种原因而必须达成的目标，无法回避，无法躲藏，到最后只剩下血淋淋的一场厮杀。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御坂真的因为自己的利用而一头踏入了险境，那少女也不会有丝毫愧意……这就是学园都市残酷法则下所掩藏的真实。
　　——所以呐，以正义为名战斗在黑暗世界当中的风纪委员，还是请暂且先休息一下吧。
　　少女默默地想着。
　　这些药物应该足够让白井睡上一段时间了。
　　说到底，即便是各自为战，各人的目的同样也有高尚与卑劣之分，比如说【复仇】，当然应该归类在丑陋的那一种，与第三位不惜一切、甚至牺牲自我也想要【拯救】妹妹们的心情，肯定是无法相比……
　　不过，这并不妨碍卑劣者攫取最后的胜利。
　　——芙兰达的手指缓缓收回掌心，最终握成了一个小小的拳头。
　　今晚的正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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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原子崩坏】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人给抓住了啊……
　　茶发的少女把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几百米外的建筑物后面，小心地探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麦野沈利，还有后面那一群看上去像是警备员的家伙们。
　　而且，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什么……即便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也能隐约察觉到能力受到了极大的干扰，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御坂美琴将手中的伞收了起来，很快地躲进了身后的屋檐之下。
　　现在的雨势尽管稍稍有些减弱，但却丝毫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
　　嘛，虽然现在与麦野是处在完全敌对的立场上……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就这么落入一群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人的掌控之中。
　　不过，在没搞清他们使用的杀手锏究竟是什么样的原理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先轻举妄动的为好。
　　更何况，他们现在所前往的目的地——似乎就是研究所的方向？
　　既然麦野沈利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那么接下来也就没有阻止她进入研究所的必要了吧……
　　而且，当务之急应该是查出这帮人的身份才对。
　　——少女的目光，顿时向道路上仍然在工作中的监控摄像头投去。
　　美琴拿出自己的PDA，利用自己能力入侵进系统当中，开始将摄像头所拍摄到的模糊人像与数库中的照片资料进行比对——
　　【木山春生】
　　【泰瑞丝缇娜·莱夫雷恩】
　　【木原幻生】
　　……
　　三人都是与AIM扩散力场以及脑科学有关的研究者呢……
　　他们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果然还是完全搞不懂。
　　御坂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有些丧气似的叹了口气。
　　管它的——只要在搞清他们的手段和目的之后，抓准时机，干净利落地把他们控制住就好……
　　少女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对接下来的行动拿定主意之后，用电磁力将身体吸附在旁边建筑的墙壁上面，偷偷地朝着【MAR】部队的后方尾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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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这里啊，一方通行。”
　　眼前是来者不善的、茶色头发的少年。
　　偏紫色的夹克，配套的下装，以及里面所穿的暗红色衬衫。
　　虽然是符合时尚没有太多违和感的搭配，但当垣根帝督的脸上显现出那种温柔的笑容时，便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种与整体的轻浮形象所相悖的、巨大的违和感。
　　“这哪门子和善的恶心表情啊……”
　　白发少年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嫌弃的神色。
　　话说回来，你谁？
　　“虽然自报名号也没什么好处……总归还是先说一声，我是垣根帝督，排名仅在你之下的等级5超能力者【未元物质】，这次是想把你从第一位的宝座上拉下来的，就是这样。”
　　“啧，原来又是一个执着于数字的垃圾而已。”
　　嫌弃的眼神逐渐变成了鄙夷和轻蔑。
　　“……来自第一强的居高临下的教训还真是令人火大，你这杂碎。”
　　垣根帝督的笑容收敛了回去，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整体给人的感觉变得平静而又淡漠。
　　“解释之类的虽说都只是无用功，但是你要是把我归类成那堆自卑到想要拿你来证明自己的白痴蠢货们的话，这一点我可不会容忍。”
　　“哈？你该不会是因为身为Level5，就自以为比起那些想要挑战我的杂鱼就更加高人一等了吧？”
　　一方通行摆出了那张特有的嘲讽脸，没品地嗤笑起来。
　　“你完全理解错了——打倒你，只是为了获取和某个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幽禁在封闭罐头里的家伙直接交涉的权利而已。你有这个地位，却从没想过要加以利用，所以我就来亲手将它夺走——这跟你那可怜的狂妄意识所唯一能够理解的、无聊而又膨胀的自我中心，完完全全就是两码事情。”
　　“狂妄、无聊、膨胀……这些词，本大爷待会就会原封奉还给你。”
　　一方通行奇迹般地没有发怒。
　　比起十八万日元一个的量产人偶，他现在找到了更有可能令自己感到愉悦的玩具。
　　看来，侵入研究所，造成混乱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下三滥没错。
　　——脑海中，受伤的金发少女的身影，在蓦然间莫名地闪过。
　　刚刚稍稍平息下去的怒气，不知为何又被挑动起来了一些……
　　真是奇怪。
　　“那刚好，废话少说……”
　　狂乱的风声骤然响起，撕裂了研究所房间的墙壁，六片洁白无瑕的翅膀出现在垣根帝督的身后，在雨幕的笼罩下，仍旧熠熠闪光。
　　噫。
　　更加违和的造型出现了。
　　什么鬼，童话里的天使……？
　　就算是逗人发笑也要有个限度啊，混球。
　　“不用你啰嗦，我自己很清楚。”
　　话音未落，白色的翅膀所变幻出的无数“羽毛”，与受到矢量操纵、风速达一百二十公尺的空气块炮弹，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恐怖的冲击波，将搅入其中的一切玻璃与泥土等杂物，全部碎裂成细小的粉尘。
　　整个建筑物几乎都被打碎，战场完全变成露天状态。
　　一方通行似乎站在龙卷风的中央，暴雨倾盆，雨滴却完全沾不到身上，只有庞大的水流随着被操控的风向矢量、呈螺旋状向上延伸出去，席卷在白发少年的周身。
　　“很好，这样才更尽兴——”
　　一方通行的话音顿住了。
　　他愕然地看着垣根帝督鼓动着翅膀，向着高空处拼命地逃窜。
　　哈？
　　“怎么可能让你如此轻易地逃走……”
　　白发的少年控制着脚下的矢量，沿着最短的直线距离，便倏然追至了茶发少年的身后，右手轻轻松松地伸出，就要捏碎垣根帝督的心脏。
　　“谁说——本大爷要逃了。”
　　取代了一方通行预期中的惊恐表情的，是对方的嘴角浮现出的、阴谋得逞的狞笑。
　　仿佛从异空间中拉扯出的未元物质，在注入了能量的一瞬间产生了强大的风压，积雨的云层竟然也在刹那间撕裂。
　　耀眼的阳光洒落下来，透过‘回折’的物理现象和破坏既存法则的未元物质的折射，给白发的少年带去了滚烫般的恐怖痛感。
　　许久都未曾受伤的一方通行不自禁地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撞向地面。
　　就算将紫外线等对身体不利的射线都进行了反射，但最低限生存所必需的光照，一方通行当然也不可能统统拒绝出去。
　　而当正常的太阳光受到了异法则的扭曲，从而变成了杀人光线的时候，单凭之前没有修改过的反射公式，自然就行不通了……
　　六片翅膀猛烈地拍动，垣根帝督不肯给对手以丝毫的喘息时间，裹挟着卷起的强风，身体毫发无伤地、暴力地坠落在地。
　　在暗部工作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把战胜对方的希望寄托在只凭一时冲动、毫无准备的、五五开的生死厮杀上面——
　　为了夺取一方通行的位置，自己可是已经预先设计好了多种备选方案。
　　就算是最强的超能力者，其身体的实质还是一个平均水准之下、极其孱弱的普通人。
　　他要接受正常的空气，正常的热量，正常的光照……才有可能维持自身的生存，这些要素都是反射所无法排斥的存在。
　　如果反射所有的声音，就什么都听不到。反射所有的物质，就什么都抓不到。一方通行所能做到的只有在无意识间建立起有害与无害的过滤网，只选择不必要的东西【反射】。
　　受到【未元物质】所影响的阳光、空气流动与热量传递，各自注入两万五千个能量方向。之后一方通行的【反射】便会识别有害与无害的过滤网，只攻击其“无意识内接受的”能量方向。
　　即使一方通行改变“反射”的组成，垣根也会马上重新搜索。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不断重复攻防只会累积伤害。
　　无数的“羽毛”所织成的网络，逐渐遍布了白发少年视野所及的整片空间。
　　这就是未元物质所组成的世界，混杂异物的空间，一方通行的矢量操作公式所无法理解的领域。
　　光凭矢量野蛮的横冲直撞，怎么能够解析如此精密的法则存在。
　　胜负已定。
　　垣根帝督背着手，准备用未元物质所构造的利刃，刺穿第一位的大脑，做个真正的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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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战中的两个超能力者，在无意中都忽略了一件事。
　　他们也许可能有所察觉，脚下的地面中，埋藏着一些电子设备。
　　但是，这些并不是什么危险的爆炸装置——就算是，也无法对两人造成任何损害。
　　于是，一方通行与垣根帝督都将其视作研究所本来就存在的设施，如果碍事就一脚踢开，没有干涉便置之不理。
　　“结果，一切就都拜托你了，结标学姐。”
　　“只有这时候才会称呼我为学姐吗，芙兰达……明明对我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可不会这么冷淡的。”
　　“可是学姐的心理阴影基本已被消除，不再需要【外装代脑】的治疗了吖……就算某一天成为学园都市新晋的第八位等级5超能力者，我也不会感到奇怪呢。”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
　　结标淡希摊了摊双手，在一段安全的距离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第一位与第二位的战局。
　　芙兰达与结标事先便在研究所的整块地面下打入了电子探测器，如果将所有探测器的位置显示在屏幕上面，就可以发现，整个水穗机构病理研究所，已经被分割成了相当精细的、网格状的坐标图。
　　被用特殊的放射性措施进行过标记、外表看上去与其它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小石子，也被随机地撒落在研究所的各个角落。
　　“C1390——to——B4258……”
　　当然，同样的数枚小石子，也早已被放置在了现在一方通行与垣根帝督的战场当中。
　　用这几枚石子作为坐标移动的对象，在垣根帝督所营造的扭曲世界里使用自己的能力……这就是结标淡希正在进行的工作。
　　比如说，在正常的空间当中，坐标移动可以轻易地将石子从A点移动至B点——然而受到了【未元物质】的法则影响，本来应被移动到B点的石子，却很有可能偏移到另一位置，也就是C点……这是结标淡希所无法控制的。
　　然而，通过逆推之前的公式，便可以把移动到了C点的石子送回A点——而因为石子出现的位置，埋在地下的电子坐标定位器会清晰地记录下来，像这样，就掌握了一条切实的路径。
　　再进行多次的试验，通过计算机的辅助，结标淡希就可以粗略地掌握到如何在垣根帝督所扭曲的空间里进行相对准确的坐标移动的公式。
　　——只要破解了未元物质的法则，就可以针对垣根帝督进行精准的打击。
　　“芙兰达……你真的确定一方通行可以打败垣根帝督那家伙么，怎么觉得现在的情况完全是颠倒过来的样子……”
　　“只要看过Mr.Accelerator那夸张的能力开发数据，就不会对他的胜利产生怀疑啦……”
　　金发的少女倒是莫名地对第一位抱有着充足的信心。
　　“所以，垣根先生的脑袋，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