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灵魂指引

　　林间的喧闹和各种野兽骚扰打乱了斯芬克斯·秋的思绪，让他无法继续思考下去。自阿努比斯长眠于海边的椰林后，这间原本供学员感受黑暗之心跳动的林中小屋则是废弃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斯芬克斯提出，他想是否可以通过冥间进入冥界。因为这里是最接近幽暗地底的地方。
　　他们又按照第一次灵修课的路线，还是由哈托尔——那位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导师带队。据说，没有了阿努比斯时常出没这片林子，这片地方比以前更混乱了。放眼望去，野雾弥漫。野兽在雾障的掩护下于林间横行，毒蛇埋伏在小路旁的花草间，借以掩护。食人花伸出长藤紧紧地箍住大树，拼命地吸取着它们的精华来壮大自己的势力。从前的秩序不再。
　　队伍后面是卫夫·哥斯带领的矛屋卫队。铁甲护身，长枪在手。这是弗洛伊德的意思，说多事之秋要特别注意。前几个月时有学员在这片林子受伤、失踪的事发生。受伤的学员至今卧病在床，而失踪的学员由卫夫带领着矛屋的精锐全力搜寻了三天三夜都毫无结果，所有人的头上都蒙了一层阴云。阿努比斯走后，光凭海瑟薇无法镇住这一带的秩序，何况她大部分时间还和斯芬克斯待在一起。
　　冥间漆黑、幽暗一如过去。唯有那颗吊在横梁当中的熟悉的水晶球打眼。进入这里，每个人仿似能感受到邻近的心跳，空气中的纯净让每一缕灵魂都互相交融。海瑟薇发出一声悠长的悲鸣，祭奠陨落于此的每一个灵魂。此刻所有人感受到阿努比斯的消逝生命气息在此得到栖息。阴暗的角落里，矛屋最伟大的灵魂导师曾在此言传身教，他的教诲漂洋过海，鞭策世人，给远方带去光明。
　　悠长的悲鸣如湖面的涟漪荡漾，透过木屋，森林归于和谐；穿过地面，直达黑暗的冥间。绵延、清脆的声音慢慢消失却又停留在听觉边缘。一行人一动不动地站定，暗色、冷静飘荡在周围。如同大军压境，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横梁上的水晶球吸收众人的灵魂气息后而光芒大作。
　　这一声悲鸣过后的令人不堪忍受的无尽静默持续了许久，大家才都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善于表达哀恸与悲愤的人开口，这静默将永不会被打破。
　　火把的橙色焰光映在九龙脸上，在身后的墙壁上投下稀稀散散的几个人的影子，舞动于黑暗中。“这不是抒发悲伤的时候。”九龙朝四周走动，火把尽量探到每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抓紧找到入口。”不愿再忍受比冥间更深沉的暗，为了趁早从嗜血成性的神——奈芙蒂斯的魔爪笼罩下的大地上继续生存，每一个身影都隐入暗角去查看。就算有人提议他们一同走进地狱，与烈焰附身的恶鬼对饮苦涩的黄泉，也没有人会拒绝。
　　在黑暗中，斯芬克斯·秋和海瑟薇的表现如出一辙，简直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小木屋里充斥着他们的叫唤声。斯芬克斯猫着腰，拿着一根从林子里带进来的枝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犄角旮旯胡乱比划。手里的藤条伸向角落里，身子后仰着不敢靠近，好像一些鬼怪会突然冲出来攻击。他有些心虚。猫头鹰站在他的肩膀上来回踱步。斯芬克斯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灰尘四起，呛进喉咙，咳嗽声传来。
　　海瑟薇从秋身上跌落，又扑腾着翅膀站起来，屋子里的落尘夹杂着几根羽毛随处飘荡。一根羽毛飞到佐治亚脸上，贴在鼻孔上，呼吸陡然停止，使他浑身难受。肥厚的巴掌胡乱在脸上抓，想把几根羽毛撕个粉碎。“斯芬克斯·秋是个胆小鬼。”佐治亚一屁股坐在地上。
　　“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猫头鹰埋怨地叫，黑暗中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方才斯芬克斯的跌倒压住了她的翅膀，一副华丽的羽翅险遭折断。
　　滚落在地上的斯芬克斯狼狈爬起，他明显感到藤条是触到黑暗中的什么东西了。“杂毛鸟，别跑。”斯芬克斯顺手捡起地上的枝条砸向海瑟薇。
　　感觉到斯芬克斯失魂落魄的狼狈样，海瑟薇欢快地扑腾，在黑暗中穿梭。一时落在佐治亚的腿上，然后又被赶到泰山肩上。“不知道你晚上会不会尿床？”图尔图站在门口讥笑，他是卫夫·哥斯率领的矛屋卫队的小队长。这次将会随一行人前往暗狱。卫夫·哥斯则会一直在冥间周围担任防卫的任务，直到他们返回。
　　“胆小鬼，”海瑟薇越来越兴奋，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尿床，尿床。”
　　“杂毛鸟，我要把你全身的毛拔光炖汤喝。”斯芬克斯发了疯似地扑向定在水晶球灯罩上的海瑟薇。
　　一阵风扑来，危险肯定就紧随其后。海瑟薇悠闲地飞走。
　　清脆的一声后，横梁上的最后一点黯淡的光芒也消失了。
　　“斯芬克斯·秋，请允许我取消你进入暗狱的资格，取消你与你爷爷见面的机会。”九龙愤懑地怒吼，“你的表现让我们很不放心。这是去地狱，不是三更半夜去酒馆。”
　　斯芬克斯·秋平静地咬着牙关，没有反驳。
　　水晶球破碎一地。旋即，冥间陷入奇妙的黑暗之中。一股暖流淌在每个人胸口，他们知道这是阿努比斯大人显灵，但黑暗中发不出一丝呼喊，任凭心中的指引潜行。
　　就在水晶球碎裂的地上，一团柔和的绿光从碎片中飞出，像蚕蛹破茧而出。尔后，这团拥挤的绿光慢慢分开，分开。众人的眼瞳被绿光占据，一种纯净的绿。
　　“萤火虫？”九龙小声咕哝。
　　“是萤火虫，”混沌的绿光散开后化为漫天光点，散落在冥间。斯芬克斯·秋被映成一个绿人，像是黑夜里在鬼村的沼泽中出没的绿鬼。门口的人不免心中骇然，手中的矛屋护卫队长枪倒在地上。
　　萤火在半空盘旋，像一条飞龙，自由而不失神采。久禁于狭窄的水晶球内，一朝得以履行使命。
　　最后一次完成对冥室内所有人的缠绕后，萤火结束了盘旋飞舞，形成一个漩涡在中间。
　　“萤火？”九龙呢喃，“是阿努比斯之心。是阿努比斯大人的灵魂指引，快站上去。”话音刚落，身在绿光漩涡边缘的泰山消失在冥室，连同他的气息一起。
　　斯芬克斯的室友接连站上去消失，然后是九龙带着那只猫头鹰。佐治亚站上去的同时带上了图尔图，“矛屋的护卫，去地狱的路艰难而漫长，有你在我们才放心，走吧。”
　　“快进去吧。”看着渐渐变淡消逝的绿光，一身僧袍的费雪对斯芬克斯说道，“龙叔只是一时气上心头。要不是你的无心之举也不会发现进入冥狱的通道。”
　　“不，”斯芬克斯顺势推了一把费雪。费雪倒在绿光之中。“我要留下来，卫夫还在外面。代我向爷爷问好！”费雪随绿光消失在黑暗中，留下惊愕表情浮现在斯芬克斯的瞳孔之中。
　　通往地狱之门的路虽艰难而漫长，可比这死亡之地更加令人悚然的是门外的守卫。那才是真正的魔鬼！